铁兵小说

第九章（第1页）

江川入狱前，疯了。这个消息是苏晴告诉我的，她在电话那头嗑着瓜子，说得跟讲隔壁八卦似的。“司法鉴定下来了，表演型人格障碍，外加妄想症。啧，还挺专业。法院考虑他精神状况不稳定，直接从看守所转到安康医院了，强制治疗。”我握着电话，半天没出声。“喂？林晚？掉线了？”“没。”我说，“地址发我。”苏晴在那头停了嗑瓜子的动作：“你去干吗？看他笑话？我跟你说，他现在那样子，可没什么好看的。”“我去送剧终。”我确实去看过他一次。隔着探视窗，他穿着大了一号的蓝白条纹病号服，头发被剃成了板寸，整个人空荡荡的。他没看我，也没看任何人，就对着一面白墙比比划划。“这个机位不对，往后拉，给我一个全景。”他用手在空中框出一个取景框，眉头紧锁，“灯光师干什么吃的？这么暗，女主角脸上的悲伤都看不清了！”他嘴里念念有词，指挥着一场并不存在的拍摄。“女主情绪不到位！哭！听见没有！眼泪呢？要那种滚烫的、绝望的！不是这么挤出来的！”周围几个同样穿着病号服的人，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。原来，疯子也是会嫌弃疯子的。我敲了敲玻璃。他转过头，看到我，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。那是一种导演看到最佳演员时才会有的光。他猛地扑到玻璃上，手掌“啪”地一声贴在冰冷的窗面上，像是要穿透它抓住我。“林晚！你来了！快！最终季！最终季就拍我怎么从这里逆袭出去，我们复婚！”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，眼睛里布满血丝，“相信我，这个剧本绝对能爆！观众就爱看这个！浪子回头，破镜重圆！我们一定能翻红！”他还在推销他的剧本，他的作品。我看着他，忽然觉得有点可笑。我曾经以为，把他送进监狱，就是对他最狠的报复。现在才发现，不是。我拿起听筒，平静地告诉他：“江川，《囚笼主妇》已经完结了。”他的表情凝固了。那种狂热的光，一点一点，从他眼睛里熄灭下去。他像是忽然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，顺着玻璃滑了下去，瘫坐在地上。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，眼神迷茫，仿佛第一次认识它们。“完结了……？”他喃喃自语，“我的……作品……”我挂断电话，转身离开。身后没有传来嘶吼，也没有叫骂，只有一片死寂。他最终，被永远地关在了自己亲手打造的、那个永不落幕的真人秀里。也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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